孩子，靠边儿走

1983年8月，我考上了10多里外的县城高中。开学的第一天，当我推着自行车离开农家小院时，父亲在身后突然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句：“孩子，靠边儿走。”

骑车上路，出村就是通往县城的柏油马路。我知道，父亲嘱咐我“靠边儿走”，就是要求我走旁边的土路。宽敞的柏油马路平坦如坻。旁边的土路却坑坑洼洼，只有几辆毛驴车在慢悠悠地晃荡着。什么“靠边儿走”呀，反正父亲不在跟前，他管不着。

在县城上学，每周都要回一次家，把一包干粮咸菜带回学校。有一次，父亲去县城赶集，与我一起赶路。上了柏油马路，我依然骑得飞快。父亲在后边喊：“孩子，靠边儿走。”扭头看，父亲在我身后正用力蹬着自行车追赶。无奈，我只好放慢速度。父亲气喘吁吁地赶上来，责骂道：“混帐小子，记住，要靠边儿走，当心汽车轧死你。”

身边有几辆解放卡车飞驶而过。我心里想，走了许多次柏油马路，哪有什么危险呀，父亲太小心了，真是杞人忧天。

有一天傍晚，我回家途中与一群同学在柏油马路上赛车，大撒把，乍乍呼呼。此情此景，让路边的父亲看见。晚饭时，父亲气急了，叫嚷着：“告诉你多少次了，让你靠边儿走，当心汽车轧死你们这些冒失鬼。”我反驳道：“那会儿路上没有汽车，怎会轧死我，再说，土道太难走。”父亲倔强地摇着头：“不行，你必须靠边儿走。”

儿大不由爷。在县城读书的3年中，我上学和回家，仍然固执地行进在柏油马路上。

10多年后，我已经娶妻生子。今年春天的一个傍晚，我领着儿子在大街上玩耍。3岁的儿子不管不顾地把童车蹬得飞快。这时，迎面一辆小汽车疾驶而来。刹那间，我急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。我大声地喊：“孩子，靠边儿走。”

小汽车与儿子擦肩而过。我一个箭步冲过去，抱住儿子，朝着他的小屁股就是一巴掌，吼道：“记住，一定要靠边儿走，当心汽车轧死你。”

儿子嘴角一撇，顿时号啕大哭起来。不知不觉，我愣了一下。“孩子，靠边儿走。”这是多么遥远而熟悉的一句话啊。拥着正在哭泣的儿子，我仿佛回到17年前的秋天。

做了父亲，我才明白，大人对孩子的安危是何等的牵肠挂肚。